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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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泰安宮的法事直至日落方休,然而皇帝僅逗留了不足一個時辰便匆匆離去,虔誠為國事焚香禱告的諸僧多感失望。

不依國主,則法事不立。

當今聖上並不崇佛已是天下皆知,自登位得勢起便重啟“度牒”,要價畸高,未得此官府發放的出家許可,無論僧尼道,一經查出,便是勞役,男子甚至可能配發戍邊。

且繼位數年,大崇恩寺從未得皇室香火,也是鐵板釘釘的事實。

所幸尚有禮佛至誠的太後坐鎮,本朝也還不至喪心病狂到開罪天下士子,公然推倒孝道,皇帝終究不能明目張膽地違抗母意,沒有做出毀經滅佛、逼迫比丘還俗一事來。

只是當這離經叛道的皇帝從匍匐於地的僧群中一來一回,眾多低垂的光頭上,無數雙眼睛偷覷向他,與那理直氣壯緊隨於其後的男妃。

芙蓉帳暖度春宵,原來不止紅顏可惑君心,斷袖情深,也同樣能禍國殃民,令天下傾覆,這般天子,真就能承載運命,代天被澤蒼生嗎?

皇帝離開不多時,太後與海玄住持出來宣告,聖上願受佛光沐浴,不日將至大崇恩寺拜佛上香,以求河清海晏,盛世太平。

此言一出,佛號四起,太後心滿意足地向海玄微笑道:“皇兒頑劣,大師莫怪……想不到讓兒倒是頗有見地,若非他開口相勸,這回只怕也不能成行。”

海玄雙手合十,垂目回道:“阿彌陀佛,太後功德無量。”

李朗應下此事,多少是因為當時形勢騎虎難下,生母當著他人的面這般斥責,可說是一點情面都不給,他一語不發,面色鐵青,將視線移至殿門,長袖中雙拳早已是緊握至發顫,頭痛欲裂,只想起身便走。

太後不依不饒,還待開口,趙讓倏爾笑道:“海玄大師,《菩薩本行經》中,不知佛祖釋迦牟尼如何告語阿阇世王?”

他聲雖不大,卻極是清楚,目光閃動,直視海玄。

無論太後亦或皇帝,均未料到他忽有此語,母子面面相覷,皆感惑然。

唯海玄了然於胸,合十微笑:“佛重告使言:‘語阿阇世王:殺父惡逆之罪,用向如來改悔故,在地獄中,當受世間無百日罪,便當得脫。’”

語罷轉向太後,若菩薩低眉,勸慰道:“我佛慈悲,陛下聖德,自有天佑,太後無需過憂——”

“大師,你有所不知,”太後神色緩了一緩,眼角噙淚,她凝向李朗,哀聲唏噓,“我本是服侍妃嬪的宮人,出身低微,無名無分,皇兒也因我之故備受欺淩。若非佛祖庇佑,只怕我母子早已葬身這深宮之中。我所求無多,只望皇兒及子孫安泰平安。後宮怪事頻頻發生,這法事,不就是為了皇兒祈福麽,卻不得他領半點情意!”

趙讓看一眼上座的李朗,再次笑道:“太後拳拳慈母情,聖上怎會不知?只是後宮行法事,或許效果有限,不若,聖上陪同太後親至大崇恩寺上香禮佛,祈求國泰民安、社稷祥和,既可遂太後之願弘揚佛法,又可彰顯聖上孝道,一舉兩得。”

太後聽罷,喜上眉梢,連連讚好,她殷切的目光投向皇帝,李朗無奈,只好答應,當即定下重陽前後,出宮參拜。

取悅了母親,又得太後不再於宮中召行法事的承諾後,李朗如坐針氈,匆匆告辭,趙讓當然不會單獨留下,待回到承賢宮內,李朗的面色依然青黑,悶聲不吭地直入寢殿,不解袍衫,不除靴襪,便往床上一倒,四仰八叉。

接過內侍捧來的參湯,趙讓屏退眾隨從,緩步到床前,猶未開口,李朗忽將兩眼一睜,剜著他,咬牙道:“拿開!”

趙讓略作躊躇,也沒有再勸,依言將參湯擱置,重回床邊,默默立於尾側。

兩人沈默對峙約莫一刻,終究是李朗按捺不住急躁,彈起身來,鎖緊眉頭,沒好氣地道:“你……”

剛冒出一字,忽覺太陽穴處跳痛難忍,他霎時收了聲,伸手撫按。

趙讓見李朗臉色又是一變,也不再與他慪氣,忙上前將他擁扶入懷,小心翼翼地令李朗重新躺下。

李朗識趣,存心有意地低低呻吟了數聲,仿佛不勝痛楚。

果然趙讓神情擔憂,俯下身,雙手抵於李朗穴位處,輕輕按揉,低聲問道:“疼得厲害?要不要宣禦醫來看看?”

趁勢擡頭,倚上趙讓的腿膝,李朗的心情總算如雨雪初霽,裝腔拿調地哼哼兩聲,也不應好與不好,閉了雙眸,狀如盹寐。

趙讓微嘆口氣,已知李朗並無大礙,只是身心俱疲,怠於休息所致,一時間既感心疼,又不曉得拿這賴皮皇帝如何才好,只好盡可能保持紋絲不動,兩手卻是不停。

李朗起初只覺趙讓的手指微涼,力道恰好,讓他疼痛紓解,漸生暖意,將他適才的怒氣與憋屈消弭無蹤,心情一平靜,多日來累積的困頓與疲倦席卷而來,宛若漲潮的海水,不知不覺漫過他的神智。

然他未嘗有一絲一毫的驚恐,唯有安心,仿佛沈浸於其間,亂象平息,萬物不擾,愈是舒暢愉悅,他便愈發難以重振精神,從喉間呢喃出兩三聲囈語,竟就是枕著趙讓,沈沈睡去。

不知過了多少時辰,李朗一覺醒來,視野朦朧中辨清上方趙讓的容顏,先是迷茫,繼而猛然驚坐而起,不無愧疚道:“我睡多久了?你怎麽不將我移到枕上去?”

趙讓輕笑:“重逢那日你便肆無忌憚在我面前睡得人事不省,我那時還想,你這皇帝實在太過任性,我要對你圖謀不軌,可不是易如反掌的事?”

說話間他定定地凝視李朗,目光沈如深湖,李朗看著心悸,不覺在他面上輕如鴻毛的一撫,別有深意地笑道:“你縱要害我,又能逃出我的手掌心麽?”

兩人攜手相偎,默然無聲,稍許,李朗遲疑著問:“太後所言,可真是你的原話?”

趙讓不答反問:“你說呢?我當如何應對,方能成全你聖明天子的美名?”

聽出其話中的譏誚,李朗慍色再生,改斜靠倚勢為正襟危坐,微提了聲音:“你仍覺得,這是我對你的羞辱?我——”

話音未落,萬萬想不到趙讓卻主動湊了前來,在他唇間得成一個“蜻蜓點水”,李朗啞然怔楞,就見趙讓淡淡一笑,笑意盈滿眼眸,令他並不出色的容顏如玉溫潤。

語輕意重,如嘆如訴,帶著趙讓緊握住李朗的手,十指交纏間,趙讓道:“阿朗,既是得你這份情,寵辱於我,無驚無懼,又有何苦何患?”

頓了頓,他自嘲地一笑:“吾所以有大患者,為吾有身。及吾無身,吾有何患?”

李朗微微瞇了眼,忽而雙手一翻,直接滑入趙讓衣襟中,神態若猛虎躍躍欲試:“不論如何,總是你令我破綻頻生,你欠我——既是寵辱不驚,那便讓孤王驗上一驗!”

趙讓猝不及防,給李朗一撲,毫無意外地倒在繡被上,他回神辨出順勢壓上身的皇帝眸中耀眼亮色,不禁苦笑,頗生了些自掘墳墓的悔意。

見趙讓無意反抗,李朗志得意滿地一笑,昂然道:“你自行寬衣解帶,嗯,靜篤可懂房中秘術?”

“你胡說什麽……”趙讓此時方覺大事不妙,待要起身,奈何李朗仗著身重與居高臨下之勢,將他的腰腿鎖得緊實,壓根動彈不得。他從下仰視,更覺年少於他的皇帝滿臉奸邪,足可躋身“登徒子”之列。

李朗對趙讓霎那間便紅透了兩頰與耳垂大感有趣,色心更是膨脹,他本就存了戲弄挑逗之意,只是也怕舉止太過,傷了身下這君子的顏面,但到此時,已然什麽都顧及不上,輕啄微咬著趙讓艷若霞色的耳際,忍笑道:“殿下,將軍,此情此景心如止水,方能顯真道行啊,你說是不?”

趙讓無話可說,唯有別頭錯眼,緊封唇瓣,任由李朗取笑。

李朗自不會止於言語,當年為蒙蔽謝氏,怡然風月,魚水歡暢,且多是與精通柔媚之術的男女,習來的種種淫巧奇技,花招疊出,用來招待趙讓,簡直是大材小用,戰無不克。

他自是清楚趙讓若真不甘不願,兩人的床笫之戲也要索然無味,既是得了寵,便也順理成章地賣個乖,李朗費勁口舌,先行取悅討好,終究是換得趙讓半推半就的妥協——

李朗倚床半躺,令趙讓坐於其胯部,由本人擡身分臀,緩緩吞入昂揚雄物,以此姿勢,李朗便可好整以暇,悠然自得地享受欣賞,他委實愛煞趙讓這一刻脆弱不堪的模樣,縱使那久經沙場的身軀傷痕累累,也掩不住雲雨行歡時驚心動魄的美艷,遑論這人的容納,是如此徹底與溫暖。

李朗扶住趙讓與他緊緊相連的兩側,在趙讓惶惑不安的目光中,助他再次擡臀,重重落下時,恰到好處地挺長槍相迎怒撞,順遂逼出趙讓的一聲驚呼。

他在喘息間隙誘笑道:“靜篤,你,你出聲麽……”

這請求嗲味十足,趙讓聽著頭皮發麻,苦苦熬住從體內湧上的一波又一波席卷身心的狂潮,咬唇不語,直到李朗索性將他拉下,兩人胸腹緊貼,他才就李朗的耳畔,狠狠地咒罵道:“你,混蛋!”

李朗低笑不止,再次慫恿道:“你好好待我,我有些個特殊的禮物,要贈予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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